人生总是有取舍,但是必须清楚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,绝不能一错到底。感谢这场车祸,让她看清了爱情的模样。
一
方菲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11点了。陈述没有睡,在床上看书等她。他轻声说:“回来啦。”口气一如既往的平淡。
“嗯。”方菲答应了一声,拿了睡衣去洗澡,顺便问:“叮叮睡了?”
陈述点头,“早就睡了。”
恋爱的时候,他是中学老师,工作稳定收入不高。结婚多年之后,他仍是普通中学老师,收入不及她的四分之一。而她已经在公司里做到了销售总监的位置。他骨子里有文化人特有的清高淡泊,不看重物质名利,而在方菲看来,这就是典型的碌碌无为不上进。曾经最看重他的忠厚本分,如今却成了她无法忍受的缺点。
方菲的事业越做越顺,工作也越来越忙,陈述工作之余安心在家里相妻教子,周末和寒暑假从来不给学生补课或是做家教赚外快。同事们提到陈述时,都会说:“陈老师当然不用太拼了,人家有个能干的老婆替他打天下呢。”语气里有羡慕嫉妒也有嘲讽不屑。他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,不自卑,更不自大。一般女强男弱的家庭里,男人要么唉声叹气沮丧懊恼自己的无能,要么高声大气颐指气使彰显自己一家之主的强者地位,以此来掩饰内心的自卑。而陈述向来宠辱不惊从容淡定,他不因妻子的强大而自豪骄傲,也不因妻子的优势感到灰心丧气。这一点倒是方菲最为佩服他的地方。
二
早晨,方菲对陈述简单地说了一句:“我今天要去成都出差,可能要四五天才能回来。”
陈述点头:“哦,知道了。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出门的时候,方菲又检查了一遍行李箱,发现多了一个药包,里面都是应急的药品。陈述说过,人到外地容易水土不服,可能会生病,所以防患于未然,还是带点药物在身边比较安心。他不知道,方菲成年到头飞来飞去早已修炼成百毒不侵的钢筋铁骨身了。不过,他的用心还是让她有瞬间的感动。
到达成都的第三天,工作已经完成了。焦阳说:“再多停留两天吧,我想多点时间跟你单独相处,这对我们来说太奢侈了。”
确实如此,公司明令禁止员工之间谈恋爱,何况还是婚外恋呢,更是见不得天日。方菲有点黯然,点了一下头:“好吧。”
焦阳比她小五岁,但是能力很强,进公司不久就锋芒毕露,短短两年时间就成为了她的左膀右臂。他们工作中强强联手并肩作战,彼此默契到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清楚对方的意图。他身材高大,方菲站在他身边能够找到小鸟依人的感觉,而且那种被关怀呵护的感觉更令她沉迷。
焦阳突然说:“菲菲,我打算辞职。”
方菲吃惊,“为什么?这么好的职位,这么优厚的待遇,离开公司就要一切从零开始。”
他说:“为了你,为了能跟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。”
方菲低下头,“我还需要,再考虑。”
三
方菲出差回到家那天已经晚上八点了,奇怪的是居然只有叮叮一个人在家,正在吃面包看电视。“你怎么在吃面包呢,晚饭没吃吗?爸爸呢,他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?”
叮叮点头,“爸爸这几天都很晚回来。”方菲心头的怒火腾地就燃烧了起来,叮叮却接着说:“姥爷摔伤了腿住院了,爸爸天天去照顾姥爷,让我自己在家乖一点,说我是小男子汉,要坚强勇敢。”
方菲吃了一惊。她赶紧给陈述打电话,陈述说:“爸的伤不严重,只是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。你刚回来,赶紧洗澡先休息吧,明天再来。我今晚正好不用赶回去了,直接在这儿陪床。”
第二天方菲赶到医院的时候,陈述正在用湿毛巾给岳父擦脸。同病房的病人对方父说:“老爷子,您真有福气,儿子这么孝顺呢。这几天他忙前忙后的,真是细心周到呀。”方父笑得一脸心满意足,“就是啊。”
一个星期以后父亲出院了,陈述和方菲一起把他接送回家,母亲留他们吃饭,方菲说:“不了,妈,我们还有事呢,你好好照顾爸,有事给我打电话。”
老太太说:“知道你忙,你要是有事就自己先回去,让陈述留下来,我给他包饺子吃。”岳父岳母一直都非常喜欢这个女婿,待他比自己亲生女儿都亲。
方菲说:“妈,我和他都有事,改天再回来吃饭吧。”陈述看了方菲一眼,说:“对啊,妈,我们还有事,有时间再回来吃饺子。”
一路上,方菲沉默不语,看着窗外。陈述一边开车一边说:“你有事情跟我谈吗?”方菲看向窗外远方,点头,“是的。回去再说吧。”陈述也点头,“好的。”
可能因为几天来一直没有休息好的缘故,陈述精神有点恍惚,眼皮发涩,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。方菲突然看到左前方的路口开出来一辆大货车,正准备穿过马路,她大声说:“有车,小心!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,千钧一发的瞬间,陈述本能地向右打了方向盘,并用身体护住了方菲。
她伤得并不重,只是受了点皮外伤。而陈述伤势比较严重,一直昏迷。好在医生说他没有什么生命危险,只是脑部受了撞击,所以才导致昏迷不醒。方菲松了一口气,同时泪如雨下。他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居然能毫不犹豫地把生的机会留给她,她清楚这不仅仅是有勇气就能够做到的事情,还需要高于一切的爱。
她推掉手头的所有工作,一心在医院里守护陈述,等待他醒来。直到此时她才发觉,眼前这个平凡的男人才最重要。
焦阳来了医院一次。在医院门口,一脸憔悴的方菲说: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焦阳点点头,“我知道你的选择,你是对的。我今天来是跟你告别的,我准备离开了。”
方菲张了张嘴,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。焦阳挥挥手,珍重,不再见。
焦阳没有告诉方菲,他前几天找过陈述,希望他主动放手成全他们,也给他自己留一份做男人的尊严。陈述没有他想象中的愤怒,他平静地说:“如果她想离开我,她自己会跟我说的。”
焦阳说:“你为什么不上来打我呢?这样我会更看得起你,起码更像个男人。”
陈述推了推眼镜,说:“野蛮暴力就代表着男人的血性和骨气吗?我不想挽留,但是我也不会主动放手,一切都看她自己的意愿,我们无权替她做决定。”离开之前,他又拍了拍焦阳的肩膀,“小伙子,如果打架,你还真未必是我的对手。”他看似文弱,手却厚重有力。
焦阳不得不承认,陈述比他更爷们儿,相比之下,他确实很小人很猥琐。
第四天,陈述终于醒了过来。方菲喜极而泣,热烈地拥抱他,“你终于醒了,太好了太好了……”陈述无力地伸手去抚摸她的背和她泪水纵横的脸,他知道,她回来了。
能够宽容别人,是能者才有的勇气,是强者才有的美德。何况这个别人根本不是别人,而是他的妻子,他儿子的母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