捐卵，我那被透支的青春惨不忍睹

           男友黄凯属于典型的三无人员，无房、无车、无存款，却硬是凭着腻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把我娶回了出租屋，婚礼上他当着众人的面发誓会一辈子只爱我一个。可悲催的是3个月后，誓言的回音还没落，他就跟一个富婆跑了。
        从没想过这么狗血的情节会在自己身上上演，我哑然失笑，突然连愤怒的心情都没了，用三个月的伤害来认清一个男人的嘴脸，姐赚了。
        我被劈腿的消息立刻传遍整个公司，秃顶上司胡大海用悲天悯人的眼光上下打量我一眼：“寂寞了找爷。”一股气血上涌，这个经常偷偷跑医院治疗ED症（男性性功能勃起障碍）的男人，处处自称为爷，却不知道背地里已经被冠以“纯娘们”的尊号。
        我忍住笑：“姐对性别模糊的男人没兴趣。”我知道这句话彻底让秃顶怒了。在我的辞职报告甩到他脸上的瞬间，这位爷颓废成一头困兽。
        我已经忍了很久了，每天被一个老男人色迷迷的目光黏着让我崩溃。被婚姻绑架我认了，可我不甘心再被工作绑架。
        纵然辞职后的生活风萧萧兮易水寒，可我仍然努力让自己活得风生水起的样子。然而，风光的日子没多久，当我的透支卡里再也刷不出一分钱的时候，我觉得自己该去找个工作了。
        人才市场变成了我除了床上之外待的最多的地方，可半个月过去了，我开始心慌，想当初我洒脱地甩出辞职报告的时候，哪里会想到过今天的凄惶？
       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，胡大海竟然找到了我，并递上一封推荐信，我刚想再做出摔的动作，胡大海说：“这是一家电子公司，只招收研究生，看你现在混成这样，爷心疼啊！要不去看看吧。”强忍恶心，我匆忙扫一眼推荐信，上边过万的薪水立刻抵消了我呼之欲出的呕吐。
        带着为五斗米折腰的悲哀，我赶到了电子公司，没想到被接待的规格还真高，自称是人力资源部负责人的康丽丽接待了我，在问了我几个问题后，就决定录用我，试用期工资4000元，一年后可以拿8000元，我又惊又喜。不但如此，康丽丽还拉着我的手，参观了公司的车间，这让我感到特别亲切，简直受宠若惊。
        在康丽丽的办公室，不经意一瞥，我愕然发现一张照片竟然是胡大海跟康丽丽的合影。看我惊讶，康丽丽一笑说：“那是我老公，不就是他推荐你来的吗？”
        “秃顶会有这么好心？”我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，就对康丽丽说：“对不起，我不能在贵公司工作。”
        看我要走，康丽丽竟一下急了：“请不要走，其实，我们是想请你帮个忙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我？帮忙？”我一下笑了。
        为了打消我的顾虑，康丽丽干脆跟我说出了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请求。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，我的青春揭开了惨烈的一幕。
        原来，康丽丽结婚10年，一直没有孩子，这并不是胡大海的原因。期间，康丽丽生过两胎，却先后夭折，在医院一查才知道是染色体异常。10年来，他们找了许多求卵方法，甚至找到捐卵中介，但学历大多较低，身份来路不明，他们一个也没看中。
       “所谓的去医院治疗ED更是莫须有的罪名，那只是胡大海陪我去医院治疗而已。为了让我不必有太大的压力，他把这些痛苦全部一个人承受了。”说到这里，康丽丽痛苦地埋下了头。
        没想到秃顶对老婆这么大义，我突然对之前他色迷迷的眼光释怀了，难道那只是他在留意合适的捐卵对象？
        原来胡大海的好意背后竟然还有如此特别的使命。面对着康丽丽期盼的眼神，我突然矜持了：“你们的遭遇我很同情，可是我以后也要生孩子的啊！这么吓人的事情我可接受不了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小妹，我看你对捐卵不了解，它就像献血、捐精一样，对身体没有任何影响的。如果你不相信我们之间的私人交易，那我们可以通过中介公司，由第三方来帮我们完成捐卵过程。如果你愿意，我们将给你10万酬金，当然，公司这份工作，如果你喜欢，也随时恭候……”看我并没有一口回绝，康丽丽立刻开出了诱人的筹码。
        毕竟是一份好工作，外加可以拿到10万块，够我付个小户型的首付了。巨大的诱惑让我决定一探究竟，我看了大量代孕网的资料，没发现捐卵对身体有什么不好的案例。为了心安，我按康丽丽提供的号码，给代孕网的负责人刘姐打电话咨询。刘姐告诉我：“目前卵子捐赠已在全世界范围内使用，没有任何风险，既献了爱心又解决了别人的生育难题，同时还能为捐卵者争取到最大利益，实现双赢。”
        刘姐还极力怂恿我说：“我实话告诉你，康丽丽是我们的长期客户，她根本不在乎买卵的钱，但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对象。胡大海一直比较看中你，康丽丽见到你后更是欢喜的不得了，要不惜一切代价打动你。如果你真想了解情况，不如我们面谈吧。”
        按照刘姐提供的地址，我找到了她所在的代孕公司。刘姐习惯性地上下打量我一番：“难怪康丽丽咬定非你莫属，像你这样漂亮、高挑，又是大学生，完全符合甚至超出了我们A级志愿者的标准。如果康丽丽如愿以偿的话，我还可以帮你争取到更多的补偿。”
        我琢磨：“捐一次卵既可以得到一份工作，又可以拿到10万元报酬，何乐而不为呢？”于是，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问：“捐卵，怎么操作？”
        “很简单，我们通过推算你的排卵期，给你服用促排卵的药物，最后取出一些卵子，选择最好的卵泡，再跟男方的精子结合，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。可以说，你完全是轻轻松松获得补偿的。”看我有点儿松口，刘姐眉飞色舞地给我介绍。
        当我提出其中的安全问题时，刘姐马上又说：“这点你绝对放心，在人身安全上，我们所有操作都在正规大医院进行，你也不用担心隐私泄露，我们会对双方资料保密。”
        了解了这么多，我开始动心了。可转念一想，自己竟沦落到要靠卖卵度日的地步，难道我连最后的自尊都要舍弃吗？
        就在我摇摆不定的时候，我的落跑男人黄凯竟然回来了。这厮明显一副营养不良的德行，估计是被富婆先榨后踹。就在我纳闷这男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时，黄凯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我面前，等他把自己说的枪毙5分钟都不足解我恨，并再次重复了婚礼上的誓言后，我伸手拉起了他：“起来吧，不过姐没钱。”
        在爱情里，谁爱的多一点，谁受的伤就会多一点。这话在我身上是最好的体现。我收留了黄凯，与其一个人潦倒，不如多个人取暖。我似乎对这个男人失去了免疫力，他只用了5分钟的忏悔就将我残存的理智杀死。
        面对摆在眼前的生存难题，我跟黄凯说了康丽丽的要求。
        出乎意料，叛变归来的黄凯突然有了一副向善心肠，他幽幽地说：“或许你不能理解他们没有孩子的心情，但捐卵就像抽血似的，又不让你同床，也不让你怀孕，我们帮她一个忙，自己得点儿实惠，皆大欢喜，多好！”
        我怀疑这厮是不是胡大海派回来的说客，可眼见得自己马上就要流落街头，顾不得纠结，我同意了捐卵给康丽丽夫妇。
        随后，刘姐安排我到一家医院体检，之后又将康丽丽夫妇叫来，三方一起签订了合同：“如果最终因双方身体或其他不可预测因素导致捐卵失败，捐卵者仍有义务进行捐赠。直到成功为止……”
        2011年5月中旬，我被刘姐安排在一栋别墅内等待捐卵，与我同住在这里的还有另外三个等待捐卵的女孩儿。紧接着医生不定期检测我的卵泡情况，针一打就是半个月，直到医生经过B超发现卵子数量和大小都符合要求后，才决定安排取卵手术。
        取卵手术要在36个小时内进行，虽然是半麻，虽然医生一再说这只是小手术，但我仍然紧张得直冒冷汗，当穿刺进卵巢时，我竟感到从里到外的疼痛。
        手术只持续了20分钟，但对我而言，却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走出医院时，我觉得下腹有些胀痛，随行的刘姐告诉我这只是术后的正常反应，休息几天就好了。
        疼痛还没消失，我跟黄凯就沉浸在马上得到10万块的喜悦里。但半个月后，刘姐遗憾地告诉我：“因为胡大海的精子质量不好，这次捐卵宣告失败，需要一个月后重新手术。”想到取卵时候的痛苦，我一下变得脸色苍白。
        随后的3个多月里，我又接连进行了3次手术，竟然一次也没成功。按照合同规定，捐卵不成功就拿不到酬金，想拿到钱，我就得继续捐下去。我焦虑地问刘姐：“如果我这样不断被穿刺取卵，影响到我将来生育怎么办？”
        “哈哈，放心吧！我们做了4年，没听说捐卵对身体有害的，你知道我们人体内的卵子有多少吗？我们每月都排卵，一生得有多少个啊？”听了刘姐的话，我又稍稍安下心来。
        2011年8月16日，我又一次被安排取卵，但这一次仍然没有让康丽丽夫妇如愿以偿。想到还不知道要有多少次躺在手术台上，我几欲崩溃。
        做完这次取卵手术后，我的腹痛更剧烈了，一连几天，我几乎直不起腰来，而且，我还发现自己的月经量变的少了许多。带着惶恐，我加入了“捐卵志愿者”QQ群。有一天，我正挂着QQ时，看见一个叫楚楚的女孩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：“有没有谁取完卵后感觉不舒服啊？”
        楚楚的消息立刻引发了千层浪。“有啊，我肚子疼了好几天。”“我也疼，而且有点儿水肿。”大家这才惊讶地发现，原来这些症状不仅仅是自己的个体差异所致，我开始为自己的鲁莽后怕了。
        2011年10月，我发现自己连续两个月没来例假，连忙到医院做了妇科检查，得到的是一个可怕的结果——“卵巢早衰！”“你那么年轻，怎么卵巢看起来跟五十岁的女人一样呢？要注意，像你这种情况，将来能不能生育都很难说！”
        原来，卵巢俗称女人的“青春宝”，一旦卵巢受损，不但影响生育，而且使女人更容易衰老。
        医生的话如五雷轰顶，一下将我击倒在地。黄凯直勾勾地看着我，完全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。这深深刺激了我，我一下变得歇斯底里：“你走，这不是很好的理由吗？”
        我没想到，捐卵把自己给毁了。为了请求帮助，我把自己的捐卵行为和盘托出，医生听完吃惊地跟我介绍说：“卵巢早衰是多次接受排卵药物的原因，如果正常人服用排卵药，排卵突然增多，正常人体是很难接受这种变化的，依你现在的情况看，卵巢严重透支，你的‘青春宝’被损伤了。”
        痛定思痛，我决定中止捐卵合同，一向好脾气的刘姐这时候突然变脸了，她不再给我提供食宿，我曾经暂住的房间，很快被安排进来一个新来的捐卵者。这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儿，她那充满惊恐的眼神让我的心在滴血：还有多少个女孩儿在做和自己一样的傻事？同样的悲剧还要在多少个无辜的女孩儿身上上演？
        很快变老，不能生育。现在，我只剩下一个被严重透支的残败身体，虽然黄凯没有离开我，但是我不知道他最终会不会留在我身边。
        我不知道要用多久，我才会忘记这场噩梦，可即便如此，我知道，我的青春已经上演了惨烈一幕，有些东西是永世都不能找回来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