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支持三峡大坝建设,温明凤举家从重庆迁入芜湖县陶辛镇。地域的差异,生活的不习惯……种种压力仿佛泰山压顶。
创业,是扎根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。
虽然吃了很多苦,但温明凤不放弃,硬是闯出了一条路。如今的她,不仅拥有几家饭店,还是县人大代表。回首过往,她说:“敢问路在何方?路在脚下。”
舍小家顾大家,三峡移民的离愁别绪
1981年11月,温明凤出生在重庆开县农村。初中毕业后,家里实在供不起三个孩子读书了,温明凤便辍学打工。
县城的一家五金店接收了温明凤,每天的工资是15元。从没挣过钱的温明凤,非常感谢老板的知遇之恩,无论店里有什么事,她都抢着做。别的打工妹只是简单地卖货,老板在时就勤快点,可温明凤不一样,她记住了每样产品的价格,还把相关配件的性能也记得滚瓜烂熟。遇到客户需要的配件,店里又没有,温明凤就会去别的五金店配货,她自己骑自行车来回跑,却不收客户1分钱,大家都愿意来找温明凤买东西。
老板自然看在眼里,每月除了发工资,还额外给温明凤100元钱奖金。随着经验增加,老板对温明凤格外器重,她的待遇也水涨船高。
19岁时,温明凤认识了同学的好友徐江。徐江大温明凤几岁,在饭店当厨师。每天下班后,徐江都会来给温明凤帮忙。爱情的基石就这样在岁月的更迭中日益牢固。2010年,两人走进婚姻殿堂。
在丈夫的支持下,温明凤辞职创业,开了家服装店。温明凤有多年生意经验,再加上人勤快,嘴又甜,生意很快步入正轨,第一年就赚了6万元钱。
女儿出生后不久,婆婆生了重病。为了照顾婆婆,温明凤转让了服装店,回家专门伺候婆婆。为了给婆婆治病,家里变得一贫如洗。婆婆去世后,温明凤以每月300元的价格,请亲戚照看小孩,她去一家手机卖场卖手机。这份工作没有底薪,全靠提成。为了拓展业务,温明凤经常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摆摊设点,她还别出心裁,对购买手机的客户,赠送手机靓号,如此一来,她每月的收入非常可观。老板有些眼红,就降低了提成的额度。
徐江得知后说:“帮人打工,不如自己创业,我们和亲戚一起去梁平开饭店。我有手艺,你会招徕客人,何愁赚不到钱啊?”温明凤觉得丈夫的话有道理,便借了9万元外债,和亲戚合伙开了一家饭店。
饭店开业后,因为人流量小,生意毫无起色。欠债、嗷嗷待哺的孩子、保姆费等,都让温明凤心急如焚。她对丈夫说:“饭店生意不行,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,我们必须再想办法。”最终,温明凤以1000元的价格转让了饭店。
9万元全打了水漂,温明凤心如刀割,她决定想别的办法,等待东山再起。屋漏偏逢连夜雨,也就在这时,徐江却接到要移民的消息。原来,徐江的家就在三峡边上,国家因为要建设三峡大坝,附近的居民都需要搬迁。生意的失败,再加上移民,让一家人焦头烂额。温明凤性格开朗,虽然舍不得,但舍小家顾大家,这个道理她懂。
移民复建点多,可到底选择去哪,这是个大问题。温明凤的公公为此专门来到安徽芜湖陶辛镇。老人来到陶辛镇后,看到这里湖塘星罗棋布,田野阡陌纵横,还听到一段美丽的传说:相传北宋年间,一位陶姓木匠是陶渊明的后裔,自江西江州迁居陶辛镇,一眼看中了这块山水灵秀之地。他率众围圩,开凿通渠,这一古老的水利工程不仅福泽陶辛百姓,更是成为井田迷宫、荷叶田田的江南奇观之一。
公公回去后,将所见所闻向家人和盘托出,一家人最终决定,移居陶辛镇。
从头再来的豪迈,不抛弃不放弃
2004年8月23日,对于温明凤一家来说,是个永远难以忘怀的日子。就在这天,一家人以大局为重,登上开往安徽的列车。列车启动前,前来送行的亲友紧紧拥抱在一起,大家哭得伤心欲绝。温明凤的眼泪顺着双颊不停流淌,她含泪唱起了《谁不说俺家乡好》:“一座座青山紧相连,一朵朵白云绕山间,一片片梯田一层层绿,一阵阵歌声随风传,哎,谁不说咱家乡好……”
几天后,温明凤一家到达陶辛镇。车子还没停稳,大家就感受到了当地政府和居民的热情。温明凤一家走进分到的75平方米新家,只见家里生活用具一应俱全。
安顿下来之后,温明凤夫妻俩开始考虑发展的大事。关键时刻,丈夫对她说:“我们还年轻,在哪里失败就在哪里爬起来。”对于丈夫提议的开饭店,温明凤心有余悸,她说:“这里离县城近,我还是先去县城打工有保障。”
温明凤在县城一家服装店打工,丈夫在饭店当厨师,夫妻俩早出晚归,虽说没什么风险,但孩子没人照顾。一段时间之后,夫妻俩都有些受不了了,徐江说:“我十几岁就学做菜,手艺你是知道的。辛镇风景秀丽,是旅游景点,现在游人越来越多,我们开一家重庆口味的饭店,既可怀念家乡,说不定还能创业成功。”
说干就干。夫妻俩搭了个草棚子,去旧货市场买了些桌椅板凳,又在地上铺了些红砖,2005年5月10日,渝味苑农家乐就这样开张了。
稀少的游人,简陋的环境,农家乐的生意入不敷出。失望带着绝望的气息,在温明凤的心中蔓延,一家人甚至有些后悔背井离乡,千里迢迢来到芜湖。
当地政府得知温明凤的困境后,积极联系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来饭店采访,拍摄。“三峡移民”再创业的消息,经媒体报道后,海螺大酒店和铁山宾馆等单位,免费给温明凤送来了很多餐具。温明凤夫妻俩被感动了,他们发誓要做好农家乐,回报政府和企业的帮助。
设备更新后,农家乐的生意开始有所好转。温明凤夫妻俩约定,她们的农家乐要做到:无论游人多少,无论是否旺季,无论是否节假日,不宰客,不加价,不忽悠。
夫妻俩稳打稳扎,手上有了点钱后,就开始更换农家乐里的设施。然而,2008年的一场大雪,压垮了农家乐的房子,将夫妻俩多年的心血化为灰烬。乐观坚强的温明凤,忍不住痛哭失声。虽说政府给了一些灾后重建资金,可未来的路,到底在哪儿?夫妻俩谁也没有信心。几个月后,儿子呱呱坠地了,夫妻俩的压力就更大了。
那段时间,温明凤经常和重庆的朋友打电话,希望能在重庆找到商机,一家人再回重庆发展。毕竟,对于故乡的热爱,是无法代替的。
徐江说:“陶辛镇的生意够呛,再这样下去,一家人吃饭都是问题,我还是去北京找朋友,看看可有机会?”徐江去了北京后,温明凤既要带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,还要坚持做生意。生活的艰辛,不言而喻。
半年后,徐江在北京找到了一家饭店,打算在那里重操旧业。温明凤听到消息后,也赶到北京,对丈夫说:“咱们已经在陶辛镇扎根了,孩子们都在那,我觉得将来发展会更好,我还是想回家把农家乐开好。”
徐江看着妻子憔悴的脸庞,这个女人自从嫁过来,含辛茹苦,默默为这个家付出,他觉得妻子的话有道理,夫妻俩决定打道回府,从头再来。
坚信路就在脚下,心安处是故乡
芜湖县妇联的领导得知温明凤的遭遇后,不仅登门看望慰问,还提供10万元免息贷款。温明凤感激地说:“我们一定好好干,不辜负政府的帮扶。”
有了这10万元贷款后,夫妻俩将农家乐重新进行了整修。重新开张后,温明凤的干劲更大了,从买菜到烧菜,再到服务,她都亲力亲为。每当客人用餐后,温明凤都请客人提出批评改进意见,提得好的客人,她还给打折奖励。
老板热情、环境干净、饭菜口味好,是消费者对农家乐最多的评价。靠着口碑相传,前来农家乐吃饭的客户日益多了起来。一些顾客在消费后,想去采摘水果,温明凤就免费带客人去采摘基地,每次她都会对采摘基地的负责人说:“这是在我家吃饭的客人,你们一定要服务好,不能宰客。”
采摘基地的老板觉得温明凤会做人,当然也会知恩图报,遇到采摘的客人需要用餐,首选推荐温明凤的农家乐。温明凤说:“市场太大了,钱一个人是挣不完的,大家都能挣点钱,愉快相处,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。”
饭店里需要的烟酒消费品等,只要是镇上烟酒店能买到的,温明凤一定会去照顾他们的生意。有了众人的帮助,温明凤的农家乐生意开始蒸蒸日上。
温明凤再接再厉,又在陶辛水韵岛上开了一家分店。在招聘员工时,她全部录用了留守妇女。跟别的店做法不同的是,温明凤不仅允许她们带着孩子来上班,还让她们把家里的鸡蛋等农副产品带到饭店来卖。有些同行想不通,就问温明凤:“你花钱招这些人来打工,让她们带着孩子就算了,还让她们在你店里卖东西,你图个啥?”温明凤说:“你想想啊,她们在我店里打工,能挣到钱,能带孩子,还能卖家里农副产品,她们打心底里感谢我,你说哪个会不认真工作呢?”同行听了,啧啧称赞,纷纷竖起了大拇指。
一个曾经在温明凤农家乐干了6年的员工,打算辞职创业。温明凤将家里烧菜的技艺倾囊相授,员工没费多大劲,就创业成功了。为了感谢温明凤的帮助,逢年过节,员工都会带着礼物登门致谢。
2014年8月19日下午,全国妇联副主席、书记处书记喻红秋得知温明凤的事迹后,专程来到徽姑娘农家乐示范点——渝味苑,实地察看。在妇女小额担保贷款的扶持下,渝味苑软硬件设施有了明显改善,还带动多名女性在此就业。喻红秋对温明凤自主创业给予了高度评价,同时鼓励她进一步做大做强。
在政府的帮扶和温明凤夫妻俩的努力下,渝味苑的生意越做越好。2015年秋天,在“徽姑娘”农家乐“招牌菜”大赛上,温明凤参赛的川渝特色菜“辣子鸡”获得一等奖。获奖后,政府会发放5万元的补贴。此后,温明凤就不再参加比赛,她对记者说:“我们饭店已经走过难关了,不应该每年都拿这5万元补贴,那么多农家乐需要帮扶,我应该把机会留给别人。”
把钱看得很淡,把人情看得很重,这是温明凤的做人原则。
2017年4月,温明凤在芜湖县又开了一家560平方米的主题火锅店,所有的工作人员全是女性。温明凤在和重庆的姐妹聊天时说:“过去一遇到挫折,我就想重庆的老家,后悔移居,但现在,我觉得芜湖是个好地方,我的目标就是要把农家乐做大,带动妇女就业。”
如今,温明凤的一双儿女都在茁壮成长,她不仅在县城买了两套房产,还是县里的人大代表。这在所有三峡移民中,还是唯一的一位。温明凤感到非常光荣,同时也非常感谢国家的帮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