漂泊“疯”女孩,
艺术是她生命里的光
汪化本名叫季红燕,1981年出生在福建南平浦城县一个小山村。只上到小学5年级,她就因读不进去书而退学了。16岁那年,她开始辗转全国各地打工,品苦含累地与生活搏斗。但面对命运的大手,这个稚嫩女孩却时常充满无力感。
在一家A级餐厅打工时,鲍鱼238元一位,鱼翅888元一份的价格,让她至今记忆犹新。因为那样的一桌酒席,能顶上她一年的工资。
汪化不善与人交往,舍友和领班总是无来由地欺负她,让她专门打扫厕所。曾经和她一样是点菜员的精明同事,都发展成了前厅经理,汪化却因为特别抗拒陪人喝酒、吹捧客人,后来便干脆逃离了那家大餐厅。
在换了许多工作后,汪化陷入了迷茫,不知道自己能在城里做什么。回到农村家中,她更是感到无所适从,觉得“找不到生命的出口”。
有一天,汪化在地摊上看到《纽约摄影学院摄影教材》。既然摄影可以把人和景拍得如此细腻生动,还要画画做什么?她当时就想。
揣着摄影教材回到家后,一天心血来潮,汪化对着书上某个摩登女子的照片便画起来。“照片上那女孩很清新优雅,就像电影《罗马假日》的女主角。可我怎么觉得自己画得比照片本身还要美?那种自由落笔的酣畅感,更是从未有过的。”
就这样,已经30岁的汪化开始用画笔勾勒一个黑白的线条世界,宣泄内心的压抑。渐渐地,她感觉到了画画的妙处:原来可以用画笔直接快速地表达自己的内心,而摄影设备会被本身的功能局限。
恰逢堂弟要结婚,汪化在家里挂出了七八幅刚“出炉”的画,好像心里也开了一朵温柔的花,希望能慰藉到亲戚们。来往的宾客或是真心,或是客套地都说好看,这让她非常开心。
2011年,汪化独自漂到了上海。在某公司办的一个艺术展厅里,她一待就是几个小时,而周边早已换了无数拨只是来随便看看的游客。期间她学着工作人员的样子,有模有样地向别人讲解那些雕塑的意思,而这类似神经质的热情,让汪化得到了在这家艺术馆上班的机会!
汪化说,其实她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艺术是什么,是同事告诉她:“艺术没有边界。只要坚持画自己所想,做到极致就行。”汪化听了脑洞大开。
此后,她开始尝试创作长卷画。每天下班后,她都会把15米长的画纸铺在艺术馆走廊上,趴在地上埋头作画。看着一朵花、一阵风、一片海在自己笔下倾泻而出,汪化能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欣喜和满足。为了方便画画和节省房租,她索性买了个睡袋,每晚就住在馆内的走廊上。有时她会一直画到凌晨四五点,连隔壁的艺术家都惊呼:“这是个疯子。”
央美“励志姐”,
事迹获法国纪录片大奖
汪化独创的这种线条画法很特别,无数疏密有致的线条构成了她奇异的想象空间。“我可以把万物都看成一条线,无论是舞蹈也好、音乐也罢,包括听到的声音。”
一位艺术界的朋友告诉她,上海不适合搞艺术。于是2012年,汪化又来到北京。她去逛中央美术学院,图书馆里各种艺术书籍鳞次栉比,她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地方,并将自己的名字由季红燕改为汪化,意为“在艺术的汪洋中融化”。
这天,汪化找到中央美院的食堂经理说:“我想找份工作,只要包吃包住,不要薪水也可以。”因为之前有做服务生的经验,经理留下了她。但她却说自己只能上半天班,因为剩下来的时间要用来画画。经理也同意了,让她负责分菜和清洁,月薪只有1000元。
汪化在美院附近租了间简陋的地下室,10平方米的房间,摆上一张床和柜子,以及小餐桌,就满满当当了。在这种地方,平时连拿衣服她都要跪在床上,因为没地方站。虽然地下室阴暗潮湿,但每月200元的房租令她很满意。
汪化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,穿上食堂的制服,穿过昏暗的长走廊,钻出地下室,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……然后到食堂后厨,洗干净手,准备食材,为一会要来的早高峰做足准备;很多学生都喜欢排在她的窗口,“因为打的菜比较多。”等就餐结束,她还要擦桌子、拖地……
忙完半天后,汪化长长舒了一口气,因为属于自己画画的时间到了。擦干净的食堂餐桌,放学后的教室,都成了她可以尽情画画的地方。
汪化还喜欢去旁听学校的专业课程和名家讲座,记起笔记来比谁都认真。“在这里我找到了共鸣,虽然一个人漂泊京城,很艰难,也很孤独,但我内心感受最深的还是满足。”
图书馆里的经文、甲骨文、玛雅文,这些字她一个都不认识,但她喜欢文字的结构和线条。她一边看,一边在本子上练习,每天抄写十几遍。雕塑、哲学、政治、美术方面的书,以及不同风格、不同内容的画册,她都能借助字典看得津津有味。然后她会用自己的方法训练视觉,把自己从书本和生活中收集的素材,转换成繁丽的线条画,用画笔表达出来。
从那以后,形形色色、抱有不同目的的人走进汪化的生活。有时候,这位“食堂会画画的姐姐”还会收到男生送的字画、女生送的花。学生带着她去看展、上课,甚至介绍专业老师给她认识。在汪化眼里,这里是个“完美的天堂”。汪化喜欢在食堂黑板上画画,常有学生驻足,惊叹“画得真好”,这让她很满足。
一次偶然的机会,学生带着汪化去找中央美院的教授袁运生,这位老艺术家盯着她的画看了很久,直到抽完手中的烟才缓缓开口,他说自己教书这么多年,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独特的学生。“很有才华,而且这种才华不是靠专业训练能得来的。”汪化突然就哭了出来,双手胡乱地在脸上擦着,嘴里一直嘟囔着:“谢谢,谢谢……”她怎么也没有想到,自己热爱的画画、在别人眼里的随便涂鸦,会得到大师的肯定。
2013年春,中央电视台的张楠听说央美食堂服务员在画画的消息,就找到汪化跟拍了一部纪录片。后来,这部名为《我的生命线》的片子,还获得了法国阳光纪录片最佳提名奖!张楠总结:这是一个出身低微的打工女孩,用自己对艺术的信念独自对抗全世界的故事。
一幅作品15万,
打工妹蜕变美女画家
2015年6月,一名学生看见汪化在食堂餐桌上画画,忍不住用手机拍下她的作品,并随手发了一条微博:“央美第一食堂二楼有个美女姐姐服务生,小学毕业,也没上过任何美术班,却画得一手令我这个专业生都汗颜的好画。”汪化独特的线条画,虽是在中外独树一帜的创新画法,但在其大气雄浑的艺术风格背后,也多少流露出了受“央美派”熏陶的影子。她懂得用大尺幅,繁复肌理,还有灵动多变的装饰线……看得网友们惊叹不已。短短几天,这条微博就被转发六七万次,汪化也成了走红网络的“央美励志姐”。
随后,就有人表示愿意提供场地,让汪化能有更好的作画环境;有人想帮她办画展,让其作品登上画册。而北京现代艺术馆更要以15万元的高价,收藏她的一幅画!然而,面对个人和机构伸出的橄榄枝,汪化却一概回绝。“我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画自己想画的画,其他的我都不在乎。”她用一种执拗的口气说。汪化一直很抗拒艺术商业化,尽管她的生活很落魄。朋友和老乡都说她迂腐。
2016年年初,父亲生病住院,她才不得不卖出几幅画,将钱悉数拿回家里。事后,她却又觉得对不起收藏她画作的机构:“我总觉得,那些作品还不够完美。”但一位著名艺术评论家说,汪化的作品充满混沌气息和宗教美学要素,那些线条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,像极了人生百态。
2016年4月,北京一家艺术馆终于发掘到汪化这位“极具潜力的素人画家”,让她从食堂钟点工,摇身一变成为签约艺术家。6月,策展人刘亦嫄把汪化的长卷作品拿到798素人艺术群展上,此后公司又为她办了个展。两次作品展共售出大小17幅画作,为汪化带来几十万元收益。她却将其中的20万元,捐给了北京一家艺术基金会。
如今,已是签约画家的汪化,每天上午10时会出现在艺术馆中,伴着咖啡香和轻柔的音乐,创作全世界只有她会的“线条画”。
傍晚下班后,她回到与闺蜜合租的两居室中,窗明几净的新家比地下室亮堂太多,而且站在29楼俯瞰北京城蔚为壮观。除了绘画,汪化还喜欢写诗,以及在网上和“粉丝”们交流艺术。得知这位美貌才女至今单身,一些社会成功人士、文艺青年,乃至中央美院毕业的同行,都向她表达爱慕之情呢……
从食堂打工妹,到闪烁着励志光芒的美女画家,汪化并没有把自己的人生蝶变归结于天赋,她说:“只要能坚持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到极致,你也能成为所谓的‘天才’!”